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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逆鳞(2 / 2)

“多谢你,黎川。”萧洵安开口又道了一次谢,他终于想到黎川这些日子应该是查询了许多,才帮他找到了秋芷妍这条出路。

况且,黎川不知顶着多大的压力,违背了多少条规矩,才陪他走到此处。他说,“你若被革职,我还活着,我供奉你。”

黎川被他逗笑,“那你可得替我修一间大一些的庙宇,多备一些瓜子。”说话时,她看见萧洵安脖颈的伤痕红肿起来,眼看又是要溃烂的征兆。

黎川其实有办法能让他的伤痕快速愈合,但她一直在犹豫。可萧洵安这一处伤口位置紧要,如若溃烂,极有可能影响他的呼吸,使他窒息而亡。

犹豫再三,她终于开口,“若我有办法医你,只是法子不大好看,你可愿一试?”

萧洵安打趣说,“好不容易才从殿下这里求得一命,这才几年又摊上这疫病。如今即使是要将我的脖子砍了,把头安在肩膀上,只要能活,我也愿一试。”

“那……”黎川说,“你……你闭上眼。”

萧洵安为了活命,自然是很听话,立刻阖眸。

他感觉到眼前渐暗,好像是黎川靠过来,忽然温热湿润的触感发生在他脖颈。他震惊地睁开眼,黎川埋在他脖颈间,湿润柔滑的舌头舔舐在他红肿的皮肤上,酥,麻,痛,痒。

霎时间,黎川消失的那些年,那些旖旎的幻梦顷刻冲向他的头颅,他猛咽了口口水想将那些驱散。

他看见黎川微曲着腿,弓着腰,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,那姿势应是很累的。于是他伸手揽了一下,黎川本就勉强平衡,一下子倾倒过去。

萧洵安自己也没撑住,往后倒去。黎川压在了他身上,原本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头深深埋了进去。

胸口的起伏在此刻被放大了,暖风吹进竹舍,风铃轻轻地响,叮叮当当的。

黎川撑起身子,看见萧洵安通红的耳廓和有些怔忡的脸。正要起身,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,将她按了下去,鼻尖轻触,那只手忽然失了力道。

黎川立刻弹起来,她手背亮着,是刚用过催眠术的痕迹。她看着熟睡的萧洵安,脖颈的红消了大半。

他翻开萧洵安的袖子看了他的手,但想起萧洵安方才的举动又很气恼。一个人抱着手臂,坐在榻边生了一会儿闷气,忽然计上心头,将他的手拽过来,嘴唇靠近,“忒~”

这件事做完,她心情好了许多,站起身来将床帐放下,门窗闭合,阳光只能透过竹子间的缝隙钻进来些许。她从乾坤囊里拿出一只碗,一叠干净的纱布,轻手轻脚地扯开了衣领,担心弄脏衣物,还是把上半身褪了下来,系在腰际。

深深呼吸了一口气,白皙的皮肤浮起一层青灰色的鳞片纹路,手指从上往下慢慢触摸到锁骨稍稍下方的部位。

龙的鳞片层层覆盖,为了包裹住整个躯体,大小走势不一,裹到最后,有一片,是逆着盖的,那就是逆鳞。

在一众朝下覆盖的鳞片中,她摸到了那片反过来的逆鳞。边缘薄软,有一种翻书时,摸到崭新的宣纸边缘的触感。

只是摸了一下,她全身的鳞片都立了起来。

即使这套流程她做过千百遍,早该驾轻就熟,但她依旧平复了片刻,才将食指的指尖轻轻抠了进去。无论剥过多少片,这一片,是最痛的,且一次比一次痛。

她痛的喘息,额前豆大的汗珠滑下来。

等指尖完全探进去,很好受力的时候,她咬牙用力往下一拨,鲜血顷刻溢了出来。

她忙拿了瓷碗接在伤口之下,鲜血顺着雪白的碗边流进碗底。

龙鳞长得很紧,她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一片鳞剥下来,每次更用力,她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的急促。

终于,在她忍不住发出痛吟的瞬间,一片青黑的鳞片,叮咚掉进碗内的血液里。她颤抖着将碗放好,接着用染的鲜红的手拿了纱布捂住胸口。

痛得蜷缩到地上,鲜血还在流,终究还是沾污了衣物。

萧洵安醒来时,摸了摸脖子上的伤,已经不痛了,长成了一个浅浅的疤痕。

与此同时,他觉得手也没那么痛了。他伸出手来,溃烂早已退了。只是手上伤势较重,指尖伤口的翻卷还跟咧着个大嘴巴似的,但已经干结变成了白色的层层蒜皮似的痂。

他看着手,试想黎川是怎样为他治疗手指的:黎川应是跪坐在他身上,在西南明媚的春光里,捧起他的手,一寸一寸舔舐他的手背,将他的手指放进口中……

“吱呀”门响了,他猛的坐起身来,心脏跳到了嗓子眼。

黎川走进来,手里端着碗。他注意到黎川换了身衣裳,方才的幻想以更加湿润的画面浮现眼前。

这时一碗黑褐的汤药呈到他面前。

“来,喝了。”

萧洵安心虚地低着头把药碗接过来,“秋芷妍的药配好了?”

“没有,这是我的药。”黎川说,见萧洵安不动嘴,又补充说,“你放心,没毒!”

“你有药为何不早拿出来,还跑这一趟冤枉路?”萧洵安笑着与她说。

黎川背对他坐到桌子边,“我……我没那么多,救不了全城。所以我要带你来给她看了症状,才能治你,所以……”

黎川磕磕巴巴说话的时候,萧洵安闻到了药碗里的血腥气。他立即站起身来,放下药碗,抓了黎川的手,翻看她的手腕,胳膊,“你用你的血来医我?”

黎川站起来躲,下意识地护住胸口,这一举动被萧洵安识破,用力将她抵在墙上,扯开了她的衣襟,黎川锁骨下赫然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。一股无名怒气使他无法自控,“谁让你用自己的血来医我?”

他不知道那是心疼,还是歉疚。他的确发自内心地想对黎川好,可他说不清自己对她好,是怕她,爱她,还是讨好她。

他有时候希望黎川真就是他的军师,是他的故友,而不是一个能左右他生死的神。

他不明白自己有没有真心,故而看见对方倾囊以待的时候,他愤怒了。他恨对方怎么那么蠢,他恨自己连一颗真心都摘不清楚。

“你是……觉得恶心吗?”黎川低声问,眼角微微红了,“的确是有些恶心,但……”

萧洵安真恨自己,明明人家刚刚为他受了伤,他却恶语相向。他一把将黎川拉进怀里,“不是,我是怕你疼,一定很疼吧!”

“你先放开。”黎川轻轻挣扎,她不能大动作,因为确实很疼。

萧洵安没动,甚至抱得更紧,黎川说,“那个要喝热的,如果凉了,我得再来一次。但是我只有一片……”

闻言,萧洵安立刻放手,转身,端碗,一饮而尽。甚至又倒了半碗清水,晃了晃,将碗底喝的比狗舔的还干净。“很好喝,谢谢你。”

黎川尴尬地整理衣襟,说,“应该……不是很好喝,但你喝下去,确实能好。”

“谢谢你。”

面对萧洵安郑重的谢意,黎川只能继续假笑,“别客气。你待会儿可能会吐血,我去找个东西接着。”

西南大山里的夜晚很吵闹,有鸟鸣,有虫唱,还有风吹阔叶的声响。

或许是习惯了,或许是怕给秋芷妍添麻烦,他们没找别的房间,两人住在一室,黎川躺在竹床上,萧洵安铺了褥子,躺在地上。

黎川背对着萧洵安睡在床榻上,萧洵安侧过去,黎川垂落下来的发丝就在他鼻尖。

萧洵安其实有许多酸溜溜的话,他想说:在黎川万年神生中自己或许只是蚍蜉一游,可他真的很想终其一生,与黎川在一处。

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,可他知道那多么可笑,不论是于黎川而言,还是于他自己而言。就像萧滢滢说的,一心只想采薇的话,会走不到最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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